印象桂林米粉

     写下这个标题后暗觉可笑，桂林这个大名鼎鼎的风景旅游区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哪些名闻中外的山水溶洞，却是这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小吃。

　　到过桂林的人大概都知道桂林有三宝，我只清楚地记得其中二样是三花酒和辣椒酱，第三样我总是固执地认为就是桂林米粉，但朋友们都笑我太痴桂林米粉，还说要与我打赌，去问问桂林的朋友就知道了，我隐约觉得自己理亏，却无赖地摆出一副不与他们一般见识的姿态，不许深究。其实是深怕第三种又与前二种一样是又辛又辣的东西，而且也埋没了我心爱的桂林米粉，虽然它也带一点点的辣。

　　我曾有一段时间经常要去桂林出差，晚上在广州登上广州至柳州的36次旅游专列，经过一夜的颠簸，大概早上7 点多在桂林下了车，早晨的桂林与广州的温差大概在5度左右，清冽的晨风吹来，及时有一碗热汽腾腾的桂林米粉下肚，你就能体味到在这人间仙境做神仙的滋味。

　　第一次去桂林出差，也是我的一份新工作的开始，可是那却不是我第一次去桂林。大概是在此的8 年前，一个要从桂林转业的亲戚带我到桂林尽兴玩了十多天，8年后再去，山还是那个山，水也还是那个水，只是听说又开发了一些新的溶洞。于是，对新工作的惶惑使生性贪玩的我对桂林山水兴趣索然起来。好在桂林的火车站就在市中心，而且那是桂林最繁华的商业区，出了火车站，那喧闹能让一个久置广州的人忘了这是个陌生城市，除了那空气中的一丝凉意。

　　饥饿和寒意是人最坚强的朋友，它能使你忘掉一切的恐惧和不安而变得清醒、理智。火车站附近密密麻麻的小吃店都打着“正宗桂林米粉”的招牌，于是依稀记起了8 年前曾在这里吃过一种叫桂林米粉的小吃，虽然忘了它的味道是什么样的，不过没关系，就象得到了老朋友的消息一样，一股亲切温暖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观察了一会，我要了一碗不太辣的卤菜桂林米粉。

　　米粉其实与广州的沙河粉一样是用米桨做的，广州的沙河粉是薄而扁，而桂林的米粉却是做成银筷子般粗细的滚圆的一长条，基本的配料却换成了桂林特色的炒得脆崩脆崩的黄豆、微微带点酸味拌点辣椒酱的腌豆角和生葱花，其它“主菜”就随客人喜欢，记得有卤菜（切成薄得透明的熟牛肉）也有新鲜的瘦肉，好象还有点别的什么就记不清楚了，因为当时我还没有戒吃牛肉，以后实践了几次还是觉得卤菜米粉最正宗，老板把米粉在一口滋滋冒着热汽的大锅里抖了抖，放在碗里，配齐各式主次菜，递给你，自己到另一口大锅里添肉碎汤，多少随意，当然桌面上少不了红红的、泛油的辣椒酱给嗜辣的人解馋。加汤后的米粉，葱花和炒黄豆浮在上面，红绿相间，煞是好看，吃下去爽滑、香脆，舌尖带有一点微微的酸辣，留香三日！

　　一吃完抹抹嘴，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问老板多少钱，老板打量了我一下，用迟疑的语气说五元。老板的态度让我在猜他是宰了我有点犹疑呢还是后悔没宰我呢？决定下次再换一家试试。

　　事隔一月，相同的路线相同的时间我又在桂林火车站下了车。记着上次的好奇换了一家，尽量少开腔，吃完了学着上次在桂林学来的语调问老板“好多钱”？这次老板却没有犹豫就告诉我五块钱。于是认定五元钱是桂林米粉的“公价”。桂林米粉也就成了我在桂林雷打不动的早餐。

　　桂林的近邻柳州也是一个历史文化名城，虽然在人文地理上她们有着一脉相承的地域文化，都说着一样的“桂柳话”，但是有意思的是这二个地方的人却都互不服气。而且几乎是处处都要显示出不同来。虽然在柳州也能见到桂林米粉店，看起来也是一样的配料和做法，但吃起来却全然没有在桂林吃的那种风味，我把这个感觉告诉了柳州的朋友，他们断然否定了我的说法，并说柳州的名小吃螺丝粉要比桂林米粉好吃一百倍，让我尝尝就知道。

　　但是我却很不习惯螺丝粉的那股怪味，大概就象不喜欢榴梿的人闻到了榴梿味道一样。而且柳州的螺丝粉店大都小而黑暗，在外面望进去好象脏兮兮的，或许是我没找对地方，但我再没去光顾第二次，当然我也没敢把这后来的感觉再告诉柳州的朋友。这几年广州和深圳好象忽然间冒出了很多家打着“正宗桂林米粉”招牌的小店来，生意也好象不错，我在这二个地方都尝过，感觉也与在柳州吃桂林米粉一样，总是没有在桂林吃的风味。当然这是后话。

　　后来在桂林有了很多很多的朋友，一次工作完了累得不想吃饭，一位大姐般的朋友硬把我拉出去，神秘地告诉我，有一样我没吃过的好东西见了一定有胃口，而且吃了还会再想吃。她带我去吃全城最著名的那家。绕过了几条青石板路，七拐八拐，我们来到了一家门前栽着一棵桂花的整洁却又热闹的小吃店，抬头一看，顶上挂着“正宗桂林米粉”招牌，不禁哑然失笑，大姐说的好东西原来就是这桂林米粉！正是丹桂飘香的时节，端起一碗米粉，一股葱花的辛香和着桂花的甜香扑鼻而来，顿时令人忘记了工作的疲劳。

　　二个人吃完，大姐抢着付帐，我见她拿出一张五元的钞票来给老板找，我这才知道我总是在火车站附近以五元的价格付帐的、吃了将近一年的桂林米粉，生活在桂林的老百姓却只付三分之一的价格就能享受到同样的美味；我这也才知道除了火车站附近和宾馆的餐厅里，桂林城里其它地方的米粉都是一碗一元几毛钱！

　　相对于生活安逸恬适的小城中的人们，在火车站附近游弋的人只能是这个城市的匆匆过客，既然是一个过客，因此付多了价钱是你的事，与他们的生活并不相干。

　　明白了这一点，我忽然兴奋起来，好象无意中窥到了这个城市的秘密一般，我今后可以和这个城市的人们付一样的价格来享受我的桂林米粉了。这一刻我仿佛觉得一下子已让这个美丽温柔的城市所接纳，我可以不再是以过客而是她的儿女的身份来享受她的温厚。离开小店的时候我告诉大姐，我会永远记住它，今后每次来桂林一定会来吃桂林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