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布奇的记忆－－2006年五一穿越内蒙库布奇沙漠有感

　　从库布奇回来，意得志满总是压抑不住的。驴子可以孤独地走，但也需要别人的承认或者关注吧，即便有特立独行，哗众取宠之嫌。可在朋友们的赞叹、侧目之余，自已发现有一件事情总是很麻烦的，那就是为什么要去沙漠呢？为什么在这国泰民安的时候不在家安居乐业，不到名山大川参与游人如织的全民狂欢，或者去去图书馆，看看CCTV，提高一下自己的修养呢？

　　给个理由先。理由不用太多的，但每个人走进沙漠总是有一个理由的。也许是王唯的那句“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所描述的孤寂荒凉让人神往，也许是王家卫的电影《东邪西毒》中那群沙漠中的男女的爱恨情仇让人唏嘘不已，或者是五月怀春在希冀着沙漠深处有个龙门客栈吧，当然客栈中一定要有风情万种的金镶玉而少些刀手。

　　其实，对我而言，没有什么理由的。在网上第一次看到这个线路的计划，我就告诉自己我要去的。去的念头是那样的强烈且不可抑制，而在沙漠中更不可抑制的念头是“我要早日走出去，回到都市生活中去”。很奇妙的矛盾，也许就在这反复的逃避中我们终究明白我们是找不到归宿的，也许归宿在每个驴子的心里都是永远在远方的。

　　我不是个驴迹丰富的驴子，但自认还算体力充沛，心志坚强，生性乐观。但在库布奇，我清晰地感到了一种绝望感。“做个驴子难，做个穿沙漠的驴子更难，做个反复穿沙漠地驴子真是难上加难”。在此先向宁波的“老头”，包头的“塞上“、”伊温”这些反复与沙漠为伍的人致敬。其实跟个体无关的，沙漠太强大了，它的压迫感更强大。沙漠中的浪漫总是很少，MD，更准确地说是闲情逸致都没有，有的只是绝望。那种绝望来自于地平线上的目标总是清晰可见却可望不可及，绝望来自于烈日、风沙和你行囊中越来越少的水。

　　都说缺水的地方人一辈子只洗两次澡：出生和结婚的日子。但这更像是个坊间传闻的奇闻逸事，都市中的我们听了也不过是一笑置之。在库布奇，我们都明白了水意味着什么。

　　在沙漠中最担心的是水袋中没水，最痛苦的是总想喝水，最痛恨的人是卖给我“河马”水袋而不是“鸭嘴兽”而让我担心掉胆的户外店老板；自己最失败的是最后一天只装了三升水；最惭愧地是山东那位50岁的大姐休息时问我有没有多余的水，我微笑且从容且清晰地告诉她“没有”；最不理智的时刻是当第三天有个女驴掏出西红柿大快朵熙之时我简直要以身相许求得点残羹冷炙；而所有人第三日最大的回味不过是昨日在树林里如驴般地狂饮冷水，最大的期许就是糖扮西红柿和冰镇啤酒。

　　斗狗为什么能跑得快是因为前面有电动兔子，我为什么能第三个冲到响沙湾，是因为离终点三公里的地方我就没水了。要感谢包头的“鹿茸”，这个不平凡的女孩居然最后三公里还能存下两升水——I服了YOU；要感谢我的父母，因为我还不太难看没有招致“鹿茸”的反感；也要感谢祖国的教育制度让“鹿茸”这个大学生知书达理明白同舟共济的道理；当然也要感谢自己，最后关头能洞若观火，从善如流，与有水的人结伴同行。

　　有水的地方就有生命，有生命的地方就有绿色，库布奇同样可以看到绿色。但库布奇的绿色带给人的更多的是复杂的记忆

　　这里有绿色的防护林。而最早的防护林是日本人发起种植的，自费到中国，自费吃住，自费买树苗。如今这些行动已经是实实在在的成果，看着眼前的绿色，或许仇恨也是一种复杂的情感。

　　有水的地方有绿色的草场，绿色的草场有洁白的山羊。很美丽的视觉构图，但山羊却是最毁坏草场的动物。“敕勒川，阴山下，风吹草低现牛羊“说的也包括这片地方，但不包括山羊，那时的人不懂得穿羊绒的。而今天饲养山羊比披着羊皮的狼更让人忧心忡忡。

　　绿色是希望的颜色，但第二天上午14公里的草地穿越却开始带来绝望的色彩。所有的人都开始体力透支，大部分的人都开始脚底起泡，很多的人都开始面临一个选择“我要退出吗”？当然，至到今天我依然认为走或退都是一个勇敢决定，都是一个困难的选择，都是值得尊敬的。所不同的是退出的人也许会有遗憾。

　　在户外运动的环境中人是纯粹而平等的，艰苦的条件下人又是容易交流的。在库布奇我们变得更纯粹了，因为更艰苦的条件让我们来不及交流只懂得了走。但人总是会有印象的。

　　天津的“苍人”，我一直以为他叫“超人”，很多人听着我叫他，以讹传讹真得变成了“超人”。如果这次有“公共道德”奖，我认为他才是名至实归——虽然“鹿茸“也很不错。他帮助并鼓励大同的“山杏”大姐坚持走到了终点；他不仅自己抽烟能够给我一根，而且自己不抽烟的时候也能善解人意地及时再给我一根；在是否退出信念动摇的时候，他能舍小我顾大我为了众多天津朋友在网络上为他的恬噪鼓动而坚持走。——你也可以说名教害人啊。

　　最具”娱乐精神奖“的应该是宁波的豆豆。别人听MP3只是自己听，而她却一路背着喇叭放给大家听，红军为什么能走下来长征是因为有文工队，而小崔的“重走长征路”看来关键是路上要配音响。

　　“比翼齐飞奖”应该是来自于山东青岛的一队小情侣。感觉沙漠暴走的爱情与“邢场上的婚礼”可有一比。为了男方第二天抢先撞线到达目的地，女方不惜走出了满脚血泡。当然有的人会说锦标主义害死人。

　　“最具独立精神奖”可能应该是北京队的全体队员。他们是唯一不跟其它队伍交流的团队，一如此前的驴友们的传言，的确是卓而不群，傲世独立。而在宁波队员中暑的情况下北京队全体依然坚持前进，也的确有当断则断，处变不惊的大都之风。

　　”最不可靠奖”一定是邢台的领队。做为领队他能第二天退出，呵呵，不容易啊。反过来讲邢台的队员们是神经最坚强的。不过事出有因，当然不是体力和意志的问题，是鞋的原因。总以为只有我的ADIDAS鞋那么倒霉总进沙子，而CORE-TEX的“探路者”进了沙子后都不能穿更了不得。联想到队友“探路者”的水袋漏水，同时授于“探路者”也不为过。

　　今天听驴友告诉我，之后”上士“带的户盟的100多人的队伍只有26个坚持下来，惊诧之余颇有些自豪了，没办法群众总是容易满足的。

　　几天前的事情有些清晰，有些已经模糊了，一如自己从沙漠出来得了”角膜炎“的眼，记忆有时是靠不住的，而且人会有选择的记忆吧。但遥远的库布奇在未来的日子总还会想起。因为我走过了，因为我记忆着。

　　再次悼念罹难的小倩。

　　写就于2006年5月12日